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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凡胎仙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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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十年後的凡間,長安虎豹營淩將軍的膝下,有一位名喚淩嫣然的千金便時常會做起這樣的一個夢。

夢裏頭她似乎一直站在一個雲霧彌漫的仙家境地,和一個長得十分之好看的紅衣男子說著話,他眉目焦急,嘴唇動輒翕張,可是她卻從來都聽不見他在說些什麽。而每次夢境的最後,她都會跳進一個窟窿裏,不停地往下墜啊墜,墜到後來,她就醒了,而夢也就結束了。

淩嫣然至今還記得,她第一次夢見這個景象是在她過完五歲生辰的當夜,那時年幼的她心思單純,只想著夢裏的那個男子長得同神仙一般好看,和他說話的自己會不會也是個神仙?

於是小小的淩嫣然跑跑跳跳地懷揣著希望,將這個夢境說給她的爹娘聽,不想換來了爹爹的當頭一喝及娘安慰鼓勵的一碗南瓜粥喝。那時候她並不知道,她的爹爹十分厭棄仙佛長生之說,覺得有違人道,加上迦國雖敬佛神法道,卻只祭先祖,於是淩將軍愈發覺得神佛之事不過是危言聳聽。

可是年幼的淩嫣然並不知道這些,她還是時常會做這個夢,一樣的場景,一樣的人物,一樣的結局,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,她漸漸對這個夢境不再上心,即是過了及笄之年,她開始幾乎日日都在做這個夢時,淩嫣然也已十分習慣地漠然處之。畢竟夢境麽,本來就是天花亂墜、無奇不有的,只不過她做來做去的怪夢只有這一個而已。

而長大後,令淩嫣然感覺頗為奇怪的,反倒是另一件事。

淩府下人們都知道淩老爺不信鬼神,甚至已達厭惡,但是淩夫人卻是十足的佛教信徒,不止時常茹素,每月初一十五還會虔誠地前往寺廟拜祭。可是對此,淩老爺卻從不加以阻止。

有一次淩嫣然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她娘親,“為何爹爹就可以容忍娘親信奉佛道?”

淩夫人輕拍著女兒的發頂,溫和地解釋道:“你爹爹心疼銀子,總覺得書房的床榻不太舒服,卻又舍不得換一個。”

從此以後,淩嫣然也跟著她娘信了佛,她相信佛道是寬宏無邊、皆有可能的,若說菩薩連她爹那樣的老頑固都能治住,又有什麽是不可能的?於是,淩嫣然總是盡孝地陪著娘親前往寺廟參拜,只求有一日她能像娘親一樣,佛道大成,震住那個有些自以為是的爹爹。

這一日又是初一,淩府的總管一早便為她們母女備好了馬車,只是娘說城外新修了一家佛寺,想去盡些心力。淩夫人相信佛度眾生,平常也總是去些小廟,淩嫣然自然是沒有什麽意見。

這座小廟位在城外山巔,好在山只是一座小山,來回徒步也不需要多少時候。待拜過佛像,淩夫人便去一旁添些香油錢,因是頭一次來,淩嫣然便想四處看看,只是走了那麽多的廟宇,可她每每望著那些菩薩佛像時,心裏總忍不住要想,這白白的雲彩上,是不是當真住著這些佛陀神仙?

而正當她在思索所謂的天機之時,一個老和尚走上前來,對她合掌施禮道。

“施主難得有仙家根骨,可否想要修成正果,位列仙班?”

那年淩嫣然十五歲,只是面相身段都長得有些小巧,加上一雙水靈靈的眼睛,看上去更像個稚氣未脫的十三歲女娃。老和尚見她直直地望著自己,以為她年紀輕,沒有聽明白他的話,於是極其直白地補充道:“就是你想不想做神仙?”

此刻,恰巧淩夫人上完了香前來尋她,淩嫣然二話不說,立即就沖上前去,拉著她娘的衣袖就往寺外跑,嘴上直嘟噥道。

“娘,那老和尚要騙我出家,出家也就算了,佛家不是修羅漢菩薩果的麽?他卻要我做神仙,撒謊都不盡責一些,這廟肯定不正宗的。咱們快走、快走,以後再也不來這了。”

輕如夢囈的抱怨聲,偏偏一字不差得傳進了老和尚的耳裏,氣得老和尚三天沒吃下一碗紅燒肉。

後來老和尚才知道,淩嫣然雖然長得乖巧可人,名字亦取得優雅賢淑,可承著這名字的女娃盡管舉止間尚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模樣,可心裏頭百轉千回的思緒想法,卻全然不是一個深閨女子該有的。

於是,得道的老和尚把小姑娘那些不得體的想法,全都歸咎於淩嫣然多世劫難後,所留下的後遺癥。

到了淩嫣然十六歲的那一年,路過淩府門口的一個風水師傅多管閑事地拿著一個風水盤,對著淩家門前的兩座威武大獅,一派高深的模樣,摸著胡須恰有其事道:“此家的小姐必是仙家子弟,不可限量、不可限量啊!”

自然,這個風水師傅出現後不久就被淩老爺派人趕出了老遠,可問題是,道家講究一個堅忍不拔、威武不屈的精神,否則憑什麽長時間辟谷絕食,隔世修煉。於是這位自稱風水大師的師傅決定同淩家鬥法,每日至淩家門口念上幾遍道德經,意在感化淩家小姐。

只不過淩嫣然沒有出現,四周的鄰裏倒是圍得滿滿當當,橫豎就是要來淩家看個熱鬧。就這樣來來去去了整整七日,眼見這風水大師都被打出了傷,還不肯作罷,淩嫣然拍案驚起,親自提著寶劍沖到門口,對著老頭不顧名門閨秀的形象,怒聲高喝。

“臭道士,我已皈佛門,你若再糾纏佛家子弟,小心我請師祖與你不客氣!”

風水師傅一聽,這女子果然是仙家之人,可惜佛家捷足先登,委實無奈,只得訕訕離去,未再出現,從此方使家門安歇了下來。只不過,淩家小姐皈依佛門的事,很快就傳的鄰裏皆知。

這風聲不久又傳回了淩老爺的耳中,心想女兒來年便該十七,這樣的流言萬一傳久了,她還怎麽嫁的出去?於是淩老爺雷厲風行,當即決定為淩嫣然尋門親事。

自然性格乖張的淩嫣然並不想成親,她約莫能猜到自己未來的夫君,不是爹爹同僚的兒子親戚,便是媒婆口中所謂的名門公子。可淩嫣然覺得,這些連話都說不上幾句,便要讓她和對方過上一輩子的婚事,顯然算不上是什麽好姻緣。

於是這一年,老天很是配合地送來了一位聲名在外的算命先生。

聽說這位算命先生就和餘杭的貓耳朵小吃一樣遠近馳名,雖然爹爹不信神佛,可是祖制俗禮上總要對個八字。淩老爺到底是淩嫣然的親爹爹,終是請了這位最富盛名的先生。只是淩嫣然不大歡喜,她聽說這位先生頗有道行地掐指一算,就要了他們家一百兩銀子。

而淩嫣然到底是淩老爺的嫡親女兒,她自認為這些算命先生心底常默念的一句話,肯定是沒有劫,哪來錢?別人家若不遭些罪過,他們就要去喝西北風了。

於是淩嫣然盤算著算命先生的心理,趁著他在府裏掛單的時候,跑上前去,嬌羞羞地塞了多年的積蓄放在算命先生的手中,嬌羞道:“先生,我舍不得爹娘,不想離家,素聞先生靈慧高深,可有什麽法子?”

算命先生眉毛一挑,笑容可掬。之後當著淩老爺的面,一本正經道:“淩家三年內會有一劫,需子女守家不離,方能化解。淩家獨小姐一女,我看老爺還是再留小姐三年為好。”

這時,淩嫣然正躲在窗外,雖算命先生又說了許多話,她都聽不明白,卻也知道起碼這三年,她都不用再擔心嫁人這個問題。

淩嫣然不尤心頭一樂,心想這二百兩到底沒有白給,雖然貴了些,總算是個辦實事的主。

誰想她前頭剛樂呵著,她家親爹爹眉頭一皺,道:“三年太長,屆時二十歲才嫁人,哪裏還能尋得到婆家。”

於是兩人七扯八扯的商量了一下,淩老爺拿出將領的風範,一拍定音,最多一年。那算命先生竟也就這樣……折服了。

此時,淩嫣然氣得在窗下扯著腰帶,恨不能上前掐死那個騙錢的算命先生,把銀票都給拿回來。

就這樣,淩嫣然晃晃悠悠地到了十八歲,正在她滿心盤算如何再想個法子避過嫁人這一劫之時,獨倚小樓內的淩嫣然,終於見證了這世上的一大奇跡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此文《幾渡情劫》,於11月1日正式連載,每日一更。

期盼讀者收藏評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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